"Thought is only a flash between two long nights, but this flash is everything."

---Henri Poincare

2025年6月29日星期日

为了相见的分别

很早就听说过“香港四大才子”中有一位叫做蔡澜,但知晓此名号的缘由自然是因为其中有更为出名的金庸先生,所以长年以来也就仅仅是知道蔡澜这个名字,甚至连样貌也不甚清楚。直到最近几年逐渐的在各种媒体平台上看到一些关于他的节目剪辑、书籍摘要以及参加的综艺节目等,慢慢开始对其熟悉并觉得有趣起来。觉得有趣并亲近的原因更多是因为蔡生一生所展现出来的活着的气质,很多都跟我以前的想法甚至做法不谋而合。

常人粗略扫几眼蔡生在各平台上的视频大致应该会得到一个类同的印象:活的非常潇洒、似乎很有钱、成名一辈子、号称有很多女朋友、香港人说其很有才华、一个整天笑眯眯的不太正经的老头子等等。价值观相对开放松弛之人大致会认为此人坚定的践行了嬉笑人生、恣意江湖;反之的则可能对其嗤之以鼻,认为毫无道德底线、没有奋斗精神整天吃喝玩乐、是个老不正经。当然,我并不亲身认识蔡生,无法窥看其真实内心到底是如何的光景,但从我浅浅的人生经验获得的对其的理解判断,蔡生应该大致是一个会让我喜欢的、对人生有着过人通透看法并能够付诸于自己人生选择的、放浪形骸但内心有着良善内核的、内有苍穹但早已不喜说教的、赶上了好时代一辈子比较顺遂的人间过客。
不过无论我们如何看待他都已不重要。按照公告信息蔡生是在睡梦中没有痛苦的仙逝,从知道蔡生去世时,我就隐隐觉得有可能按照他的意愿采取了相对合法的方式完成了有尊严的死亡。网上搜搜发现与我有相当想法的人也不少,可能这也是大家对于蔡生的共同感知吧。昨天晚上正好翻到王晶的视频号聊到此事,王晶说这对蔡生来说也许不算坏事,到了这个年纪,老友们差不多都已经去世,前两年夫人也意外摔伤去世后,他已经没有什么人是能够跟他真正的沟通的了,离开这里跟老朋友们换个地方相聚,可能更加快乐。我深以为然。
偶尔会在抖音之类的平台刷到那种口水流量视频,主题是说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一个能真正说话的人,约莫也跟王晶表达的意思差不多。与之相对应的一个态度就是,如果一个人让你觉得很烦、甚至会激怒你,其实最聪明的做法不是去想怎么反击对方,而是当这个人不存在,直接忽略掉,有可能直接赶出自己的生活即可。当然,有时候人生会遇到一段时间甚至一生都无法忽略的这种存在,但是将其当做内心一个重要的存在不停地去破坏自己的情绪自然是蠢人的做法。我自然也认为如果能找到这样一个可以真正说话的人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人的一生中,肯定会遇到不少人在当下你是觉得可以聊到一种内心很畅快感觉的状态,但是慢慢的你也许会发现,其中大部分人只是顺着你让你觉得你们之间聊的都很畅快,至于TA为什么要这样,自然会有千万种不同的原因;而有些人你们的当下确实是真正的达到了一种畅快的聊天,但是随着时间、距离特别是境遇的不同,逐渐发现失去了这样的魔力;有时候你们会在还没认定已经没了畅快聊天魔力的时候就分开了,所以往往在一段时间后某一方会想念这种感觉而想去重新激活,但得到的结果往往是一段过去美好回忆的幻灭。
然而人应该无法永远只把重要特别是需要去处理的现实的事情同自己去沟通,即使你在长跑、游泳、山间徒步的时候得到过多么快乐的独处感受。因为你说的自然是你会认可的,既不会多也不会少更不会相反,这样的沟通永远是没有意义的,除非是为了自欺欺人。如果能做到长期只跟自己沟通的人,大体往往会出现多重人格,也就是俗称的精神病。所以人需要找到几个这样的人,去珍惜这样的人,来度过有涯的人生。
过了哄哄闹闹的青少年时代之后,会发现人生其实是寂寞的,这是每个人的先天后天特异性在每个人的人生长河中累积、打磨、加剧之后造成多重差异性分化越发巨大之后的必然。所以绝大部分人才会不自觉或主动的让自己去趋同、认可、加入某种组织团体等任何具有共同标签形态的人之集合。很多时候不仅仅甚至不是为了利益,是因为害怕这种寂寞。
在社会从奔腾的年代冷却下来之后,人和人的粘黏会自然地减弱,这种孤独感才更加的清晰可见。人们可以如海浪一般拥挤在武康大楼或者路易号的下面,但在这拥挤的人海中的每一个个体的内心都难以摆脱这种寂寞的侵蚀,并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增长。我不知道如果我身边再无在乎之人之后是否还有生的执念,但在死后发现也无珍视之人或物可相聚才是真正的悲哀。

2025年6月23日星期一

等待戈多(二)

直到不久的最近,想到“等待戈多”这四个字我的关注点依然集中在“死亡”的上面,当然我也完全没有看过原版到底说的是什么内容,这四个字一直是一个文艺、装逼又带着中二脑残的气质,只不过依稀记得最早提及这个的老师说,人生里面有两件事情需要等待,一个是爱情,一个是死亡,不过后来又有老师告诉我,人生里面有两件事情不可避免,一个是死亡,一个是缴税。不管哪个版本,哪位名人说的话,死亡总归是不可避免的一项。从2021年开始,死亡就一直伴随着我。从小把我带大的外公的突然离世、爸爸的癌症离去、近百岁的奶奶或许可以算作的喜丧,每一次都带来了不同程度的冲击。于是常常想起这四个字,开始理解难怪“死亡”是艺术、文学、哲学中的不朽的话题,当死亡来临的时候,大概率伴随强烈的心理痛楚,也会带来更多难以归纳的精神冲击。

这两年开始重新跑步,并且远远超过了过去的强度,不过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也是上面所说的某一项难以归纳的精神冲击带来的症状。相比路跑,我更喜欢跑山,可惜上海没有一座像样的山可以跑,想要酣畅的跑,大部分还是靠报名各种越野跑比赛。我不太分的清楚到底是哪一次开始,有时候跑在山间特别是旁边有像样点的峭壁的山脊线的时候,会止不住的想到也许脚下一滑,自己也就在这里结束了。也偶尔会跟人聊天时说到,我死的时候就不用那么麻烦了,找个山清水秀的山里一跳就结束了。一半是玩笑,一半不是。
但是慢慢的我发现,死亡似乎并不是最痛苦的,等待才是,所以也许等待戈多的终点不在于戈多,而在于等待。我们常常说,人最怕的是不确定性,那既然人一定会死,为何会怕,或许除了怕的是何时会死、如何死、死的同步痛苦以外,更多的是以为死亡以外的要素而恐惧死亡。而哪怕忽略掉更重要的死亡以外的要素导致的恐惧,其实何时会死、如何死本身,都会带来很大的恐惧,这个恐惧的起点往往是进入了等待的状态。
你不会因为你、你在乎的人之类的终将死亡而开始恐惧,但如果你或者你在乎的人被正式宣布进入死亡等待,痛苦就会正式站上舞台。也许往往并不是进入死亡等待的本人是最痛苦的,而是在乎这个进入死亡等待的人的人更加的痛苦。当然,这种痛苦除了良善的基于在乎与爱的,也会有基于义务和负担的。无论如何,每一天的面对走向已被宣布的死亡终点、每一天的担心不知这一天何时会以何种方式来到,是比死亡本身更加折磨人的一个过程。死亡是一个极值,而等待死亡是一种极限。
其实除了等待死亡,几乎每一种等待都带有一定程度上的痛苦。除了等待坏事的到来,哪怕是等待不完全确定的好事的发生,这样的过程照样会给人带来极大的折磨。
最后突然想到一个原本当作笑话的事情,前些日子某个学者说过,以色列攻击伊朗之后,伊朗不反击反而是对以色列的一种折磨。这么看来,这位看似在说笑的学者的说法还挺有哲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