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去跑了厦门同安越野赛byUTMB,在一堆纷纷扰扰但又毫无准确消息的“怪事”和参赛者骂声此起彼伏之下也就这么结束了。赛道难不难不好定论,但突然起来的剧烈升温却是这次所有人的共同困难,三月初的30度气温和湿度,恐怕只有广东海南等省份的人才相对适应一点。挤在最前几排冲出去,第一个CP点之前还在前100,爬完第一个大坡下来发现自己好像也中暑了,心率过高且开始感到冷,只能开始改为徒步模式。补胶补盐丸喝水之类的一阵调整之后,好在没有继续恶化,安心的接受被很多人超越。
早就发现跑步时候看表有一种心态,那就是最关注的并不是过去了多少距离和多少的时间,而是还剩多少距离以估算还有多久能结束。也许跑步本身就是痛苦和寂寞的,才会让人容易以这样的心算去衡量这次跑步的痛苦还有多久多远。当你参加的是半程马拉松,那么过了12公里,你会告诉自己,还剩一半不到了,这有时候会极大的鼓舞你,当然如果你这次的跑步很痛苦,那就不是“还剩”而是“还有”一半才能结束。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对自己心态上的影响却是完全相反的,心态又会进一步影响你的肢体体验,螺旋的发生着。由于这次的赛道实在是毫无风景,耳机也早早的就被我摘掉了,在有点中暑反应跑不起来的6、7公里的徒步状态中只能用思考来打发无聊,其实这样的“心算”时刻都在进行着,就像我们的人生,就比如其实我们一直在过着“上半生”和“下半生”,从我们当下的时点来算,下面的人生依然是分为了“上半生”和“下半生”。当然你可以去反驳,说人生因为健康、事业之类的固有属性,是有着相对固定的上半生和下半生的区分的,但是真的如此么?当你不知道一个时间的终点在何处的时候,你又如何去取半呢?也许你觉得你的上半生是在50岁之前或者是退休之前,那你就那么自信自己一定能活过20岁么?如果你在20岁死了,你的上半生是不是应该变成了10岁之前?我们只是在不停的去迫近一个我们不知道准确终点的人生时点,如果你对人生还有所期待,这样的去思考你的人生永远都有上下半生的划分的心算,会让人变得更加乐观。反过来去想,如果一个人40、50岁死了,我们也无需去用“他留在了人生的半途”等等的话语来去表达悲观的态度,他只是到达了属于他的极限点。
后来到了18公里左右的时候,身体稍微缓了过来,又可以开始跑起来之后,经过了一段可落脚范围非常窄的崖边,内心吐槽了一下组委会为啥弄这么一个路径,虽然蓝天救援队的人直接就坐在了这个地方,但毕竟落下去本身和能不能及时获得救援是两回事。这段过去直接就是一个大上坡,上坡时候我在想某一次的跑山坠落了,也就到了我的人生极限点,无法预测,似乎可以规避,那就是不跑山了,想到这里觉得实在是太“体制内”了,不做就没有风险了。但每时每刻有那么多风险都能致死,如何能规避的完?当说话都能“致死”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会不说话了呢?对于有些人、有些时候、有些年代,答案确实是“是的”。
在我成长的年代里面,至少在我的性格所引导的感知下,这个社会是在一定程度上鼓励着“冒险”的,也会充分的去报偿和赞扬那些冒险成功的人。但冒险并不代表着绝对意义上的风险,不冒险也不代表着绝对意义上的安全。成功的冒险,特别是成功之后依然能维持比较久的成功,除了各种各样的可言说和不可言说的外在因素,甚至时代与运气的成份,但最后一定是基于在这个领域的专业性,对于这个领域里面的风险有着非常专业的认知,当这样的专业性越高,外人看似的冒险其实并不意味着那么大的风险。而不专业下的不冒险,往往可能充满了风险但不自知,看似反反复复的讨论了各种自认为的风险点,但因为“不专业”,其实往往根本没有覆盖到真正的风险点。而“长期的不冒险”会滋生一个人或者一个公司甚至更大的主体的麻木和慵懒,长期无法获得切身的风险教育,所谓的风险管控日益流于自我陶醉下的责任规避,愚蠢而不自知。
很多年前看Ray Kurzweil的The Singularity is Near(听说他最近又出了一本叫The Singularity is Nearer的新书)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当时觉得人工智能、数字孪生之类的还太遥远,但是今年过年彻底在本国引爆了这种趋势,而当年买这本书仅仅是因为singularity这个词,因为我本科数学系的毕业论文就是关于复分析里面的奇点理论。为什么说这么一件事,那就是虽然上面说了,似乎我们看待人生用永远可以继续对后续的人生进行上下半场的划分来获得一定的乐观是没问题的,但是我们也知道有时候函数是没有极限的,当然我这不是说你的人生没有时间终点,只是宇宙包含着奇点,甚至来源于奇点,当奇点到来的时候,一切的“四平八稳”的规划是毫无意义的。用一种“人生后续皆可预计”的出发点去规划自己的人生,在60后和70后的人生中差不多是可行的,但这是因为恰逢一个特定的上升周期,在青年之后的大部分变化基本都是向上的变化,对于大部分能够或者他们认为已经能够安稳、富足、快乐的进入到自己“下半生”的人来说这不是“规划的胜利”而是时代的副产品罢了,很幸运甚至让80后、90后相当嫉妒,但是这样的代价是用从上世纪初到40年代末的世界极度动荡、以及本国从建国到70年代末的大风大雨换来的。甚至在90年代,几千万认为自己已经终于挤占了一个可以做到退休养老的岗位的人瞬间下岗了。所以,是不是又到了一个需要付出代价的时刻了?
作为时代中的一个人,任何对于时代要变化的抱怨毫无意义,这时候也许只有两个救生圈,一个叫“心态”,另一个叫“选择”。